你好,我是王烁。
这一讲我想劝你,千万别作死;另外我也要提醒你,作死难免。
“告诉我会死在哪里,我就不去那里。”这是查理·芒格的戏语,不小心包含了真理:不作死就不会死。但是,不作死这件事,又是何其之难。
作死往往是理性选择
不作死难,难在作死不是作,要只是作就好办了,作就是感性失控。感性失控造成的问题,可以用提升理性来解决,难是难,有解决办法。不幸的是作死本身是理性选择。
一个蛋糕许多人分,每个人都面临选择,是一起把蛋糕做大,哪怕自己分到的比例小一点,但最终到手的蛋糕比以前多呢?还是抢着多分蛋糕,哪怕导致蛋糕整体变小呢?在一个增长的大饼里分较小的比例,在一个萎缩的大饼里分较大的比例,选哪个?
先说答案。大多数人大多数时候嘴上会选前者,实际则会选后者,因为前者是形象塑造,后者才是理性选择:你不动手抢,别人会动手抢;无论别人动不动手抢,你抢都比不抢好。抢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占优策略,所以每个人都抢。
这只是第一层。第二层是预见到蛋糕有很多人抢,你就会在参加做蛋糕的时候留着力气,因为要把力气用在抢蛋糕上面。
它带来两个后果。一是蛋糕会越来越小,因为做蛋糕的人越来越少;二是哪怕你只是想保持住现状,花在抢蛋糕上的力气就得越来越大,因为蛋糕越来越小,你得抢到越来越大的份额,才能保持住现状。
记住,这两条对大家都一样。于是,蛋糕越来越小,但大家打得越来越厉害。最后的极限情形是有个霸主一统天下,拿到全部蛋糕,但蛋糕的总量变成了零,所得是零。
所争者小,所费者大。纷纷蜗角争何事。这是局外人的看法。对局中人来说,却每一步都是理性选择。想不作死,还真难。
如果是政府作死,就是敛财务尽。结果是天下资财都入我彀中,却不值几何,因为财富在于社会生生不息如轮转的经济活动本身。它转得动转得好才有财富,它转得慢财富就少,不转了就什么都没有。
关于收得到多少税这件事有个拉弗尔曲线。横坐标是税率,纵坐标是税收额,在曲线的两头,税收总量都是零,因为税率是零的时候,税收当然是零,而税率是100%的时候,税收也是零,没人干活了。除此之外,对应任何一个税收总量,曲线上都有两个点跟它对应,一个点对应着较低的税率,一个点对应着较高的税率,分别对应着低税率乘以高税基,高税率乘以低税基。
两个点收上来的税收一样多,道理就天差地别。
用学者的话来说,前者更包容,后者偏榨取。如果榨取失控的话,就会变成理性地选择榨取得越来越狠,因为越榨取社会财富就越少,社会财富越少那榨取的程度就得越深。因此造成的反弹冲突就越大,所以得对榨取机器投入越来越多,力度越来越大,而且越到后来力度增加的加速度越大。这个恶性循环是作死,可惜每一步都是理性的。
法国国王的督税专员说:“税就像橙子,用多大力榨多少汁。”他没想到榨干的后果,这些都写在史书里了 。
如果身体作死,就是癌症。身体是多细胞的合作体,合作正常才有健康。有些细胞不再合作,光生长不死亡,相当于是打开了自我放纵的开关,并掉了自我抑制的开关,策马狂奔,抢夺营养,以邻为壑,扩展领地。正常细胞就变成了癌细胞。在比喻的意义上,你也可以把癌细胞的扩散看作其他正常细胞转而效仿癌细胞,直到把人体榨取干净,大家一起完蛋。
如果人际关系作死,就是情感需求难填,吸走人际能量,最后交往的人越来越少,而对剩下那点人的需要越来越多,把自己变成情感的黑洞。君子之交淡如水才能长久。
如果组织作死,就是内耗抑制发展。内斗水平精妙无比,外战水平一塌糊涂。以前看到这种情况,百思不得其解,何以同一个人,对内对外差别如此之大,现在明白两者互为因果。内斗精妙无比,外战才会一塌糊涂;外战一塌糊涂,内斗才需精妙无比。这是作死的宿命。
面对理性作死,如何应对
种种作死,个个理性。那你该怎么办?
如果你是决策者,那就绝不能让组织陷入作死模式。早期要消灭癌细胞,晚期要弃船重来。
作死这件事有两个关键点,一个是临界点,一个是终局点。
所谓临界点,就是界线前癌细胞是可以被杀死的,一旦越过这个界限,癌细胞就再不会被消灭,而将与你永远共存,但是可以相当长的时间保持这种状态 ;所谓终局点,就是一旦越过这个界限,加速度作死,大家一起完蛋,结局已注定。
决策者必须确保组织作死不越过临界点,发现组织合作体里的癌细胞,得清除掉。慈不掌兵,否则癌细胞疯长。所谓晚期要弃船重来,是说当组织深陷作死,终局不可避免时,惟一疗法就是推倒重来。决策者自己不推倒重来,自有别人把他推倒重来。
当然,当组织进入后期加速作死的时候,决策者往往是深耕多年的内部人,搞不好是一手缔造了作死模式,否定作死就是否定自己。如果决策者自己是癌细胞,那就只能祝好运。
普通人则不必这么挣扎。
怎么培养跳船力呢?在另一课我会讲到,要做无用的事。这里简单说一下: 就是不要只做局部环境中的最佳选择,对现实和当下你不能不适应,但也不要太过适应。人人都在讲要全力以赴,我则建议你要留有余地。
说了这么半天,我惟一没有对他提建议的就是癌细胞了。说起来,作死的也好,癌细胞也好,如果他们能看得长远,不难发现如果把身体和组织逼入作死模式,最后对自己并没好处,100%归自己,也还是个0。但这道理很难说服他们,因为在作死这条路上的每一步,他们都在赢。
有位美国最高法院法官说过,不要教育猪,你白费力气,猪还不高兴。我改造一下:不要教育癌细胞,自己做好准备吧。
我借用下传染模型,相当于传染模型(contagion)里的爆发点,tipping point,术语叫R0,也叫基本复制数(the basic reproduction number), 等于(接触率*传播率)/治愈率,大于1的话,疾病可以在人群中传开来,小于则自行消失。请自行行套用在作死行为上吧。
总结一下,这一讲我告诉你别作死,教你面对作死中的组织怎么办。
作死这件事可怕之处就在于它往往是理性选择。要想做到不为作死所害,请你一定要注意两个点,就是临界点和终局点,临界点前还能清除癌细胞,还有得救,过了终局点,你不要作无谓抵抗了,跳船吧。
这一讲的灵感来自于《国家为什么会失败》这本书,作者阿西莫格鲁是MIT经济学教授,当今论文引用率最高的经济学家。本书讲的是国家为什么会失败,但其逻辑可推广到对所有组织失败的分析。他在书里的结论是制度至关重要,我比他悲观一些:制度是很重要,但什么组织都难免作死。
我给你留一个思考题:
组织是难免作死,但有些组织保持不作死的时间会比较长,这些组织有什么共同特点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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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本章的最后一讲,前面三章我们讨论了大势、社会和组织,下一讲开始,我们关心你个人,我先给你讲讲你需要加持什么技能。下一讲见。